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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6/30 16:57:00

钱江晚报·小时新闻记者吴朝香通讯员王屹峰

“我说离婚,他立刻同意了,一点都没犹豫。”对前夫的这个反应,40岁的邹美(化名)印象深刻。

“我提出离婚,他一开始拒绝,但看我很坚持,也就没再说什么。”54岁的俞菲菲(化名)觉得前夫这种“反对”的姿态很可笑。

邹美和俞菲菲都是乳腺癌患者,她们有差不多的经历:确诊后,丈夫的态度变得淡漠,治疗期间,她们主动提出离婚。

“他从头到尾没说过要离婚,离婚是我提的。如果不离婚,我可能会死得很快。”邹美的语气带着点波澜不惊,像是在说陈年旧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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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俞菲菲,54岁,乳腺癌8年

公公要求放弃,老公说:卖房子也要给她治

俞菲菲是在46岁那年确诊乳腺癌的。洗澡时,摸到右侧乳房有东西,硬硬的。去医院检查,乳腺癌晚期,已经腋窝下转移。

“结果出来那天,他就哭了。”俞菲菲说到这里,笑了,“我还在安慰他们:我现在要冲锋陷阵,你们要给做好我的后备军啊。旁边的人还在问:到底是你生病,还是你老公生病啊?”

和老公的惊慌、难过相比,俞菲菲要镇定很多,“我情绪上真没有太大的变动,我就想:有病就治呗。”

当时,俞菲菲和老公结婚已快20年,两人的儿子都已读大学。

她人长得漂亮,又能干,这么多年来,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她操持、拿主意,有时候,老公工作上遇到问题,她也能出谋划策。

“我前夫就像个生活白痴,做饭、洗衣服、做家务,都不会。他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,他事业心还蛮强。”

确诊后,俞医院治疗。治疗期间,俞菲菲的公婆来看她。

“我公公把我前夫叫到厨房,说要抽烟。我在客厅陪婆婆。”中途,她去卧室拿东西,经过厨房门口时,听到了一番对话。

“我公公说:癌症治疗那么费钱,还治什么治,随便看看好了。”俞菲菲说自己和公婆的关系一向不好,听到公公这么说,很生气,但也没那么意外。

而前夫的回答,让她觉得温暖,“他说:那不行,就算把房子卖掉,我也要给她治病。”

俞菲菲化疗时,她妈妈陪她住院了3个多月。

“医院,不然家里就没经济来源了。”那段时间,只要有节假日,医院,“他也不会特意带什么吃的,因为他也做不好嘛,但会陪陪我。”

她形容那一晚的他:像魔鬼

年10月份,化疗结束,俞菲菲接受了手术。

手术是乳腺癌根治术。本来是可以保乳的,但俞菲菲害怕复发,“治疗过程太难受了,我不想再来一次,所以就要求切除。”

这个决定是俞菲菲独自做的,没有和老公商量,“可能习惯了,以前家里有什么事,都是我拿主意。”

乳房切除后,老公会不会介意?这种问题,俞菲菲想都没想过,“一是我神经比较粗,另外一方面,生病前,我们感情还挺好的,我当时很自信,觉得他不会在意这些。”

很多年后,再回想,俞菲菲自嘲说,“那个时候,可能是盲目自信。”

做完手术的第二天,俞菲菲的老公醉醺醺进了病房,她心里闪过了一丝异样。

“他这个人,心里一有事,就酗酒。我问他,他一开始不说,最后说,因为我治病的事,他父亲和他吵架了,他很生气。我还宽慰他。”

事后,俞菲菲发现,也就是从那次开始,前夫对她的态度变了。

“医院看我,也没有电话,前期治疗时,一天好几个电话。”

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束后,俞菲菲回家休养。

“他以前虽然家务事不会做,但会关心我,比如我身体不舒服时,会主动炒几个菜,味道好不好,先不说,起码有心。”这次回去后,俞菲菲发现,他不仅没有做饭的表示,连一些关心的话也没说。

“晚上要么十一二点才回家,要么不回家,回来也是一身酒气,基本上天天酗酒。喝醉后就像变了个人,和我吵架,什么小事都能拿来吵。”

俞菲菲觉得最过分的一次是年春节,那天晚上,吃完团圆饭,前夫说回去看看父母。“晚上10点多,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。回来就骂我儿子:骂他是白眼狼、花了他很多钱,要儿子还他50万元。边拍桌子边骂。以前从没这样对过孩子。”

俞菲菲形容那一晚的前夫:像魔鬼。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,和以前判若两人。”

俞菲菲治疗期间,自付医疗费用20万元,对这个家来说,这笔钱不算少,但也并非负担不起。

“我觉得他就是被他父母洗脑了吧。觉得会人财两空。”

除此之外,俞菲菲总是隐约觉得前夫在外面有人,“他没承认过,我也没抓到过证据,但就是直觉不对劲。”

儿子劝俞菲菲离婚,“他说:妈,你不和他分开,你会被害死的。”

他做的一切,就是逼我离婚

手术后的俞菲菲,还有20多次放疗要做,“得了癌症,需要静养。”

那段时间,前夫几乎每天都和他吵架,俞菲菲心力憔悴,“放化疗,本来身体就吃不消,再加上精神上的摧残,真的受不了。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我生病花钱,也没表露过嫌弃我手术后的身体,更没有提出过离婚,但他做的一切,我觉得就是要逼我离婚。”

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依旧是一次争吵。

“那次他喝醉,又来和我吵架,说我恶毒,我忍了,我不说话,他说我看不起他。我紧握着拳头,心里默念:我生病了,不能发火。”

前夫接下来的一句话,彻底把俞菲菲打垮,“他说,他养了我这么多年。我很愤怒:这么多年,我们都是为这个家,相互付出,他养我什么了?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。”

俞菲菲提出离婚,前夫不同意,理由是:我会被人家的唾沫淹死的。

俞菲菲坚持,这个婚最终还是离了。

“离婚后那半个月我不吃不喝,整个人昏昏沉沉。其实,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,我从来没想过,自己会离婚。包括身边的朋友,听说我们离婚,都很惊讶。他以前喝酒,我劝他的时候都说:我管你,是想和你白头偕老。”

俞菲菲从来没想过,自己会走到这一步。

从离婚的消沉中走出来,是一个多月后,“我想自己离婚不就是想养好身体,治好病吗?那为什么还要这么作践自己?”

如今的俞菲菲,一切皆好,当初的手术治疗很成功。她平时帮已成家的儿子带孩子,空闲时,出去旅游,医院做志愿者。

“我后来很庆幸,自己离婚了。如果一直耗着,可能活不到今天。有时候,也很感谢这次生病,像是一块试金石。”

俞菲菲也不再怨恨前夫,“回头想想,当时生病的自己,心态也有问题,很脆弱,敏感多疑,沟通能力也不如以前。”

分开,是放过别人,也是放过自己。俞菲菲说,“我现在也希望他过得好,各自安好,也没必要成为仇人。”

(二)邹美,37岁,乳腺癌3年

化疗刚开始,老公就玩失踪

从确诊乳腺癌到离婚,邹美只用了6个月时间。

确诊的时候,邹美37岁,和老公结婚一年,相识两年,对两人来说,这都是第二次婚姻。

“我是右边乳房,发现得不算晚,属于中早期。医生告诉我结果时,我都懵了,不敢相信,一直想:是不是误诊?”

8次化疗、手术、30次放疗、服药5年、打针5年,接受内分泌治疗,会脱发、绝经,更年期提早。

邹医院治疗的,看到这个方案时,只有一个感觉:这是长征路。

化疗刚做了两次,邹美就察觉出了老公的异常。

“医院陪我,他在家,住院时,基本上不给我打电话,我给他打电话,都不接。偶尔回复过来,都说有事。”

有一次化疗结束后,邹美回娘家休息,一直打不通老公的电话,她半夜偷偷出门,回自己的家查看。

“化疗后,人都很虚弱,我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爬起来的。”

推开门,家里空荡荡的,给老公打了无数个电话,都没人接听。凌晨12点到3点多,邹美在大街上游荡,家附近的酒店,她一家家找过去,无果。“那天凌晨,我后来一个人蹲在地上,哭了很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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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过狠话,也想过自杀

化疗还没结束,邹美就从蛛丝马迹中,发现了老公出轨的痕迹。

“他有一次,当着我的面说,他们村里,谁得宫颈癌,最后死了;得肠癌的,也死了。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,得了癌症,死路一条。”

邹美的心一点点变凉,“我们结婚时间不长,但生病前,我们感情其实还可以。一起做饭,一去旅游,无话不说。他事业很拼,我很欣赏,外形也是我喜欢的。我们都是第二次组建家庭,我还是挺珍惜这个缘分的。”

邹美和老公的收入尚可,报销后,她的医疗费用需要自付10多万元,“我们完全承担得起。”

生病后,老公从来没和她谈过,他有什么担心和顾虑,只是一次次的“玩消失”,最初,她想不通,为什么他突然变了。

那段时间,是邹美最难熬的阶段:化疗后,她开始脱发,恶心、呕吐,吃不下饭;内分泌治疗时,她开始出现更年期症状,潮热、烦躁、易怒。衣服时不时被汗打湿,热了之后又冷到发抖。

除此之外,还有精神上的打击,老公的冷淡,让她惶恐、害怕,她整夜失眠,一遍遍想,自己的未来,“觉得是一片灰暗。他可能会离开我,我这辈子都要一个人了,生了这个病,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人愿意和我结婚。”

在一遍遍的复盘回想中,邹美想起来,老公曾找医生询问过自己的治疗方案,“医生对他说,我可能四五年内不能怀孕。”

第一次婚姻中,邹美有一个孩子,但邹美的老公一直没孩子,“他一直想要孩子,他的父母也一直想抱孙子。还有一点就是,他们认为得了癌症只能死路一条。”

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僵持着,期间,邹美说过狠话,也做过极端的事,甚至报过警。但无论她做什么,前夫都是逃避、疏离,“他什么都不说,不说离婚,不指责我,就是用行动气我、刺激我。”

邹美的重拳像打在一团棉花上,轻飘飘、悄无声息地被消解。

期间,邹美把自己的经历写在本地论坛上,“看到很多人骂他,觉得很解气。”后来,她又删帖,觉得这一切都没意义。

“我想过自杀,得了病,又被老公嫌弃,觉得活着没希望。”但想起父母和孩子,邹美又舍不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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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很庆幸,自己得的是乳腺癌

年7月份,化疗还没结束,邹美提出离婚。“我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,我还要治疗,这种状态,我会死的。”

前夫答应地毫不犹豫。

离婚的决定得到邹美一家人的支持,她的一位妹妹对她说,早就觉得她老公不对劲,“她和我妈有次去我家吃饭,我老公的朋友也在,他都没向他朋友介绍我的家人。我妹妹当时察觉这个细节,就觉得有问题,但怕我伤心,没说。”

离婚后的邹美消沉了一个月,“我对他是有感情的,我是爱他的。”

化疗结束后,她就出去工作了,“要给自己找点事。”

邹美的化疗情况不错,她可以做保乳手术,“我毫不犹豫选择保乳,之前就是因为这个病被人嫌弃,如果再把乳房切了,以后怎么办。”

邹美的治疗还在持续,她的长征路还没结束,但她已经从婚姻的伤痛中释怀。

“我其实很庆幸,我得的是乳腺癌,这是治愈率很高的一种癌症,如果是胃癌,肺癌,说不定已经没命了。”

她前几年开始创业,用她自己的话说,白天工作,晚上去学跳舞。生活并没有她之前像的那样,灰暗,绝望,反而有了生机。

对前夫的恨也一点点消融,邹美有时也会觉得当初的自己不像自己,“如果在平常,发现他出轨了,依照我的性格,我会立即放手。但生病后就变得脆弱,所以还纠缠那么久。”

她甚至能理解前夫的顾虑,“他想要自己的孩子,人之常情。只是,他可以心平气和地给我说,不应该那样刺激我,刺激一个病人,太过分。”

(三)她们这群人

很多患者悄悄问:得了这个病,还能过夫妻生活吗

“乳腺癌患者中,年轻一点的,特别是30岁到50岁这个阶段的,婚姻比较容易出问题。”方群英说,她是中国科医院(医院)乳腺外科护士长。乳腺外科8年前成立“友爱之家俱乐部”,俱乐部的成员都是乳腺癌患者,邹美和俞菲菲都是成员之一。他们在这个组织里相互抱团、取暖。医院的医护人员也会经常在线,做一些用药、护理的咨询、回复。

方群英的手机里有多人的QQ群,还有四五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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